我娘家的住楼毗邻文化路,在澄海小城,文化路是颇有味道而且古风犹存的。路已显得窄,有的地方还平平仄仄,但它还是牵惹着我们一遍又一遍地走过,甚至漫步、驻足。文化路的摊子庞杂得很,卖蝴蝶兰的和卖黑金鱼的搁在一处,卖罗汉松的和卖青花瓷的凑在一块,相映成趣。在文化路上行走的人似乎凭空多了一些文化味道,连步履也不再匆忙,心思也不再倥偬。这路好像比整座县城慢了半拍,又多了三分踏实。
母亲喜欢抱着我儿子小隐到文化路走一走、看一看,常常是耽不上3家摊子,一个上午就完了。那种吸引是双向的,货物吸引了我儿子,我儿子又吸引了货主。这话绝不虚张。有一次,母亲回来后告诉我:“那个卖罗汉松的女子特别喜欢小隐儿,执意要抱抱他。”我心中警觉,曾听母亲说那一对卖罗汉松的年轻夫妻是福建漳州来的。这些日子外头正风传谁谁的孩子被骗卖到漳州去。我不禁追问:“让抱了吗?”母亲回说:“让了。她身旁卖豚鼠的本地人还向我打趣‘她可是漳州人,你敢让她抱呀。’”母亲顿了顿低声说:“她家中留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。”休 闲 宝 贝 网
我懂了。我自己也经受过。
小隐儿满6个月时,我到广州出差不得已离他3天。开会、会友既热闹又累,儿子的笑靥总是逢隙窜起,那感觉却远未及别人文字里所说的销魂蚀骨。等到回了汕头机场,想儿子的念头却更加浓烈,跑道接送车上刚好看到一个同机的女子,怀抱着她熟睡的幼子,我的感情竟不能自已,眼泪溢了满眶。为什么怀抱孩子的不是我?那时我像一个饿极的人,贪婪地偷窥人家的盛宴。
听过一个关于陶渊明的典故。他曾遣一仆送给儿子,同时写信告诫儿子:“此亦人子,须善遇之。”这种推己及人的深情以及对人性的尊重,已直逼孟子的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。”生为人母之后,有了别番体会,我因此而告诫自己:“此亦人母。”
后来,在那条古风犹存的文化路上,不只卖罗汉松的经常抱着我们的小隐儿逗乐,她的老乡卖石斛兰的远远地瞧见了,也来讨抱解馋,听说她孩子也不足两岁。
2001.12
小隐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