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医学名词因为一次发生在地铁里的事件变得著名,那就是“产后抑郁症”(Postpartum Depression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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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1年1月20日18点55分,一位张姓女子在北京车公庄地铁站“自杀”身亡,据在场的乘客打给编辑部的电话里反映,她是迎着地铁列车跳下去的。车公庄是一个客流量相对要小的站点,当时下班高峰期也基本缓和。记者在次日追访时,地铁西直门派出所的值班人员已经倒班,据他们回忆,当时为避免立刻刹车停运,导致回撞,电管部门在事件发生后随即拉熄了电闸,地铁隧道里漆黑一片。地铁到19点36分恢复正常运行,而后人们开始纷纷谴责“防跳”设施不力,比如没有像香港地铁那样设有屏蔽门。还有人责怪自杀者选择了错误的地点,因为她的生命价值无法比拟那难以估量的40分钟停运损失。
关于这位轻生女子的资料很快被调查出来,她高校毕业不久,有一个1岁多的孩子,刚离异,更要命的是患有严重的“产后抑郁症”。这种原本知名度不高的疾病的最新报道来自美国,2001年6月20日,美国休斯敦36岁的妇女安德列亚·亚特,因难以忍受产后抑郁,亲手溺死了亲生四个女孩和一个男孩。不久,2001年7月19日,芝加哥一位四胞胎母亲又在一次开车兜风后失踪,她同样患有这种令人恐惧的抑郁,当时她的四个小婴儿仍呆在医院的新生儿保温箱里。
对于车公庄自杀事件的进一步调查,很快因死者家属的反对而结束,地铁公安分局与地铁公司均表示此事无可奉告。她的家人对媒体各种报道,最激烈反对的是把她的死亡界定为“自杀”。
记者采访到曾患有同一种抑郁症的丁洁,她是一家外资银行的职员。27岁那年她有了一个孩子,因为孩子来临并不在家庭计划之内,怀孕期间就开始紧张烦躁,“然后是长达三天的待产期,这三天对我来说有如在地狱中煎熬。由于婴儿发育过于成熟,分娩十分困难,我从未体验过那种疼痛”。现在移居新加坡的她在电话里对记者说,“分娩后不久,我发现自己开始精神不振,沮丧无助,甚至达到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步。但相比之下,我算好的了。我住院时隔壁病房的另一位妇女,在产下双胞胎后,精神突然失常,甚至想掐死自己的小孩。还有另外两个人,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抑郁症状。所以我想,这种病在产后的妇女中,一定不在少数。”
不在少数的抑郁
据西安医科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医生常姣娥提供的资料,“产后抑郁症”是产后6周内第一次发病(既往无精神障碍史),以抑郁、悲伤、沮丧、容易哭泣、易激惹、烦躁,严重者还会出现幻觉或自杀等一系列症状。国际上对它的研究在1968年以后才开始,当时调查的发病率为10.8%。而且各国报道不一,低者6%,高者达54.4%,整体而言,产后抑郁的发病率是正常非孕妇女发病率的200倍。
北京妇女保健所所长丁辉曾组织了一次针对北京市妇女“产后抑郁症”患病情况及危险因素的调查,他们抽取在北京市妇产医院及顺义医院妇产科的190名产后住院妇女进行调查,年龄在22岁到43岁之间,最终查到产后抑郁症患者21名,其中轻度抑郁14名,中度抑郁5名,重度抑郁2名。
“我们发现,这些产妇中患上抑郁症者的平均年龄为31岁。”丁辉说,“她们的职业如农民、工人、技术人员和教师等,她们的平均发病率为11%。文化程度低的产妇,对妊娠分娩的角色认知能力较低,导致了适应性障碍。而家庭环境不良(如居住面积过于狭小),夫妻不和的产妇发病率明显高于平均率,达30%,这与国际报道的数字也相近。”
此外,影响产后抑郁的重要因素来自初生的婴儿。一个有趣现象是,母亲对孩子的性别忧虑,在生育男孩组的98人中,患病的仅4人;而在生育女孩组的92人中,抑郁者高达17人。
“她们前期的普遍反应是失眠,焦虑,能力下降,自觉无助,增加人口的生活事件加人格特征再加遗传因素,导致了母亲的抑郁。”丁辉认为,“而内分泌研究表明,产后激素分泌下降与肾上腺皮质功能障碍也容易产生抑郁,有些产妇表现为心境高昂。”
分娩方式为产钳或者胎头吸引器助产者,发生产后抑郁的危险比剖宫产或顺产者高,这可能因为产妇担心产钳或胎头吸引器可能对婴儿产生不良的影响,以及难产、滞产对产妇身体和精神的刺激及消耗有关。丁辉还提醒:“有些母亲其实是对孩子没有亲昵的感受,相反,有一种被剥夺感,觉得自己从此衰老了,特别是产后形体变得臃肿,失去了自信心。”
误区
而妇产科临床医生凌良回顾自己接触过的抑郁症产妇,印象十分淡漠,“因为我们以往很少考虑产妇的心理状况,除非她们主动上门就诊,一般妇产科医院很难发现她们情绪上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。”
“从心理学上理解,这其实是初为人母时的人,在潜意识中逃避与放弃责任。”心理医生李小劲分析,“从生物学的意义上说,他们在被动放弃中得到一定的休息,因为怀孕与分娩是一个漫长而辛苦的历程,所以尽管很多母亲是在生产后才发病,其实抑郁的前兆在怀孕时就已经开始了。”
目前对付产后抑郁的多数治疗手法仍然是让她们吃抗抑郁药,但李小劲认为抗抑郁药可能适得其反,比如母亲凶手亚特就是因为服用了过量的抗抑郁药才导致精神失控,而且在晡乳期,也不适合吃抗抑郁药。美国医生因此提倡非药物性的措施如光照疗法,明媚的光线通过眼睛将刺激生物体,使抑郁者兴奋快乐。积极的疗法还包括在母亲周围放置孩子天真活泼的照片,激发她们潜在的母爱天性,更要紧的是坚持母子不隔离(除非她有伤害婴儿的倾向),并不间断最有效的母乳喂养。“而专业心理培训员的疏导作用,对她们有更为明显的作用,”丁辉强调。
致命抑郁
比较极端的问题是有更少比例的母亲,当抑郁持续4到6周时,症状明显,大多持续2周到3个月,严重者最终发展为产后精神病,这种病症一旦产生,演化成自杀欲望的可能性无疑提高了许多。在丁辉关注的问题中,包含了女性自杀趋势升高的问题,她说:“在53个国家的统计中,通常是男性高于女性,女性为每10万人中有6.8人,男性每10万人中则有24人,总和比是1比3.5。但中国孕产妇的自杀死亡率,有升高态势,抑郁症自然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。2001年世界卫生组织的报告是对精神卫生新的了解、新的希望,针对母亲筛查,进行教育治疗,可以减轻母亲的忧郁及对孩子的影响。”
抑郁导致自杀倾向,这几乎是一个常识,李小劲说:“一般抑郁症病人有2/3考虑自杀,1/10采取自杀行为,1%左右自杀成功,但产后抑郁导致自杀的比重很少。”
社会要做的是对抑郁症患者进行个人、家庭与单位的干预。丁辉介绍:“心理培训师基本上是由专业心理医生担当,也有部分志愿者,他们为生育妇女等抑郁人群提供人际接触与情感支持,主要是‘倾听疗法’,在一般心理热线的10万个诉苦电话中,40%有高度自杀危险。印度有10亿人口,只有3500名精神医生,1997年有9.7万人自杀,平均每6分钟有一个自杀者,这是十分可怕的。”
最后,她特意给了一个妇女心理热线电话号码,那就是:010—65264662。
记者/巫昂